【血色红绳系起的命运】夏夜暴雨砸在铁皮屋檐上的声响,像极了那天母亲用水果刀划开快递箱的刺啦声。我至今记得她颤抖着举起那件绣着牡丹的孕妇装时,吊灯在绸缎上折射出的诡异光泽。"这是你王姨亲手缝的",她说话时睫毛在颧骨投下蛛网般的阴影,"下个月她搬来同住,你多照应"。
阁楼木箱里泛黄的照片突然在记忆里翻涌。二十年前胡同口槐树下,穿碎花布拉吉的少女挽着大肚孕妇的胳膊笑靥如花——那孕妇隆起的腹部将裙摆撑出半月形弧度,恰似如今挂在橱里的牡丹纹样。母亲总说王姨是救命恩人,却对1997年夏天的故事讳莫如深。
当门铃在梅雨季的清晨第七次响起,我终于看清猫眼里那张与老照片重叠的脸。四十五岁的王美凤拖着二十八寸行李箱站在玄关,羊绒大裹着明显隆起的腰腹。她摘墨镜的动作让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擦过我手背,凉得像停尸房的金属台。
"小野该改口叫干妈了",母亲端着当归鸡汤从厨房转出时,瓷勺在砂锅里搅出漩涡。王姨笑着往我碗里夹红烧蹄髈,油星溅在孕妇装前襟的牡丹花蕊上。我数着她眼角比母亲多出三道的皱纹,突然发现她左手腕有道蜈蚣状的旧疤,和母亲右腕的伤痕完美对称。
【在禁忌土壤绽放的恶之花】阁楼的老式留声机在深夜自动旋转起来时,我正对着王姨落在浴室的验孕棒发呆。两道刺目的红杠在月光下像审判的利剑,而电子屏显示她已怀孕19周。唱针划过胶木唱片发出沙沙声,1940年代的金嗓子周璇突然在黑暗里幽幽地唱:"夜来香,我为你歌唱…"
王姨穿着真丝睡裙倚在门框上,腹部在月光中显出奇异的弧度。她指尖抚过留声机烫金花纹的样子,与母亲擦拭父亲遗照时的神情如出一辙。"这是你爸送我的定情信物",她说话时翡翠戒指在唱片封套上刮出轻响,封套背面钢笔写的"致美凤"三个字正在褪色。
储物间找到的产检报告显示胎儿已有五指,B超影像在台灯下泛着青白的光。当我举着报告冲进母亲卧室,却看见她正往王姨隆起的肚皮上涂抹妊娠油。两个女人的笑声突然凝固,梳妆镜映出她们交叠的手掌下,那道横贯腹部的陈旧剖宫产疤痕正在灯光下微微发亮。
暴雨夜的王家老宅地下室,手电筒光束扫过积灰的婴儿床与褪色锦旗。1997年抗洪救灾先进个人的奖状下,泛黄的剪报记载着护士王美凤洪水中接生七名婴儿的壮举。但最底层的铁盒里,三张出生证明整齐排列着同样的生辰,母亲、王姨和我的名字在亲属栏织成诡异的蛛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