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卡住的不只是椅子

五月的阳光斜斜切进三年二班教室，林小满正以极其尴尬的姿势卡在讲台边的折叠椅上。金属支架发出危险的吱呀声，她攥着教案的手指节发白，后颈渗出细密汗珠——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被学生目睹如此窘境。

"老师你下面太紧了拔不出来！"后排传来憋着笑的提醒，引得全班哄堂大笑。她不用抬头都知道是那个总爱穿玄色连帽衫的转学生陈野，少年沙哑的嗓音里带着青春期特有的促狭。现在椅座与支架的咬合处正死死卡住她的浅灰色西装裙，随着挣扎行动发出布料撕裂的细微声响。

这场连续二十分钟的闹剧最终以物理课代表用扳手拆卸告终。当林小满终于脱困时，发现讲台上多了瓶冰镇柠檬茶，瓶身凝结的水珠在阳光里折射出细碎彩虹。她没注意到教室后排，陈野正把沾着机油的扳手塞回书包，耳尖泛着可疑的红色。

这场荒唐插曲却在校园论坛发酵出奇怪走向。当晚#老师你下面太紧了#的词条登上校内热搜，配图是她卡在椅子上时被偷拍的侧影。照片里垂落的发丝沾着粉笔灰，蹙眉咬唇的心情意外戳中少年们隐秘的萌点。更诡异的是，匿名区突然涌现大量"椅子卡人事件"的虚构文学，从武侠版到星际机甲版无所不包。

教导主任拍着桌子说要严查时，林小满正盯着办公桌上第十七个匿名快递盒。这次是人体工学坐垫，附赠手写说明书里藏着句"下次别穿包臀裙"，字迹潦草得像是故意伪装，但最后一笔的飞白出卖了主人——和上周交来的作文本上，某篇《我的理想》结尾的叹息号如出一辙。

齿轮转动时听见心跳

陈野在器材室找到第十八个藏匿点时，终于认可自己失控了。自从目睹林小满被困在椅子里的瞬间，某种陌生的情绪就像失控的机械齿轮，在胸腔里横冲直撞。他熟练地拆开刚到的快递，把防滑坐垫塞进体育组闲置的跳箱——这是他为英语老师准备的第十九个宁静装置。

事情开始变得荒唐又合理。当林小满推开办公室的门，总能在差异角落发现防滑脚垫、可调治椅背、甚至整套德国进口工具组。这些钢铁与橡胶组成的守护阵，缄默沉静地反抗着所有可能困住她的危险。而始作俑者正趴在最后一排冒充睡觉，睫毛在眼下投出哆嗦的阴影，听着讲台上传来裙摆扫过防滑坐垫的沙沙声。

转折发生在暴雨突袭的黄昏。林小满在空教室撞见陈野给每张椅子枢纽上润滑油，少年沾着油渍的指尖捏着棉签，像在看待精密仪器。四目相对的瞬间，窗外炸响的惊雷吞没了所有分说。

"这是第二十次。"她举起手机，屏幕上是论坛里被加精的维修教程贴《如何调养教室座椅》，发帖人ID"野"的头像正在雨中闪烁，"教导主任说最近椅子报修率下降了80%。"

陈野的喉结动了动，工具箱里的扳手发出清脆碰撞声。他想起三个月前转学那天，这个穿着不合身西装的女人也是这样卡在椅子上，却坚持用变调的声音继续解说现在完成时。那时有片樱花粘在她发间，随着挣扎行动晃晃悠悠，像枚摇摇欲坠的月亮。

雨幕中的校园突然响起椅子拖动的难听逆耳声响，接着是重物坠地的闷响。当其他老师冲进教室时，只见林小满正揉着膝盖坐在地上，而向来阴郁的转学生第一次笑得满身发抖，手里还攥着半截断裂的螺丝。

厥后那张被重复维修的椅子成了校园传说，有人说在它的夹层里发现过情书，也有人说看见结业生偷偷回来给转轴涂机油。只有门卫大爷知道真相——某个深夜，穿连帽衫的少年蹲在走廊，用游标卡尺丈量每张椅子的漏洞，确保它们既能妥帖承托那个身影，又永远不会再将她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