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我蹲在阁楼潮湿的木质地板前,手电筒光束里漂浮的尘埃像被惊动的精灵。那个雕着鸢尾花纹的铁盒藏在祖父的航海日志堆里,锁扣早已锈蚀成暗红色。当泛黄的日记本滑落掌心时,母亲常用的苦橙香水味突然在鼻腔炸开——这味道二十年来从未变过。
第一页用蓝黑墨水写着1987年6月17日,字迹被水渍晕染得模糊:"他今天又带我去了黑森林深处,树根缠绕成的王座上铺满天鹅绒苔藓。当月光从树冠裂缝漏下来时,那些会发光的蓝蝴蝶停在他睫毛上……"我的手开始发抖,纸页间夹着的干枯花瓣簌簌掉落,是黑森林特有的夜光堇,据说只在尸体腐烂处生长。
阁楼窗外忽然传来猫头鹰的啼叫,惊得我撞翻了铁盒。藏在盒底的胶卷筒滚出来,三十六张底片在强光下显影出令人窒息的画面:年轻时的母亲赤足站在沼泽中央,暗绿色藤蔓缠绕着她的小腿,身后巨树表皮浮现出类似人类五官的凹凸纹路。最诡异的第十三张照片里,她仰头承接树洞滴落的琥珀色液体,锁骨处的胎记正在渗血——和我右肩的月牙形胎记一模一样。
带着登山镐和父亲留下的地质罗盘,我踩着母亲日记里的路线闯入黑森林。腐殖质在军靴下发出黏腻声响,电子设备全部失灵,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当看到那棵需要二十人合抱的巨树时,树皮上母亲照片里的"人脸"正对我微笑,树冠抖落的磷粉在空中组成1987年6月17日的日期。
树洞深处传来心跳声,频率逐渐与我的脉搏同步。岩壁上密密麻麻刻着家族族谱,最早可追溯到1893年失踪的曾祖母。在最新刻痕处,母亲的名字与另一个陌生男性名字用爱心圈起,旁边标注着"献祭终止于血脉延续"。暗河突然暴涨,裹挟着动物骸骨的水流中,我抓住半块残破的墓碑,上面赫然刻着自己的名字和死亡日期——正是明天。
当月光第三次掠过树顶天窗时,所有谜团在剧痛中揭晓。树汁顺着锁骨胎记渗入血管,四百年的家族契约在DNA里苏醒。母亲当年饮下的根本不是永生之泉,而是将诅咒转移到子代的毒液。此刻黑森林开始崩塌,藤蔓缠住我手腕往树心拖拽,最后看到的画面是1987年的母亲举着猎枪对准巨树,而枪口倒影里站着2023年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