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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志光
2025-08-10 16:22:59
晨雾裹着血腥气漫过青石板时，阿瑶正用磨得发亮的铜盆接住屋檐滴落的血水。这是她嫁进黑岩寨的第七个年头，也是成为"共妻"的第三千零四十二天。寨子东头的木楼里，昨夜刚完成今年的"轮房仪式"，三个女人的命运再次被强行拧成死结。
寨老常说："山神要的是活人祭，不是贞节牌坊。"这句话像把生锈的锁，将二十七个女人的命运锁在祠堂斑驳的族谱里。当城市来的支教老师林夏在暴雨夜撞破祭祀现场，摄像机镜头与火把的光在泥墙上投出扭曲的阴影——现代文明与原始法则的较量，在这个没有手机信号的深山里轰然炸响。
阿瑶的银镯子突然断了。这个从及笄礼就戴着的饰物，此刻碎成三截躺在青苔上，像极了她被切割的人生。寨子里最年轻的共妻小满正躲在磨坊后偷吃避孕草药，她隆起的腹部藏着不能言说的秘密。而最年长的春娥，正用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在神龛底部刻下第三十七道划痕——每道都代表一个夭折的婴儿。
当林夏的无人机掠过晒谷场，拍到女人们脚踝上反光的金属环时，整个寨子的狗突然集体狂吠。祠堂里的三牲祭品无端腐坏，寨老握着桃木剑的手开始颤抖。此刻的深山正酝酿着比泥石流更可怕的崩塌，而女人们藏在裹脚布里的美工刀，已经磨得能照见瞳孔里的火焰。
第七次集体出逃失败那夜，暴雨冲垮了寨门前的石桥。阿瑶在湍急的河水中捞起林夏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幽光里跳动着外界对"神秘失踪女教师"的搜救新闻。三个女人围着这簇现代文明的火种，第一次看清彼此眼中的渴望——那是对着摄像头整理头发的小满，是偷偷收藏口红管的春娥，是能用草药治好野猪却被禁止识字的阿瑶。
寨老带着猎枪闯进来时，女人们正用投影仪在祠堂白墙上播放《妇女权益保障法》。子弹击碎幕布的瞬间，二十七个共妻的族谱突然自燃，火舌舔舐着写满屈辱的宣纸。小满趁机将捣碎的断肠草混入祭酒，春娥用裹脚布勒住寨老的喉咙，阿瑶则举起林夏的卫星电话，对着漫天星斗按下110三个数字。
当警笛声穿透晨雾，女人们手挽手站在断桥边。她们褪去绣着符咒的罩衫，露出内里偷藏的都市时装——这是用山货和货郎换来的战袍。小满腹中的胎儿突然踢动，春娥数十年未剪的长发被山风扬起，阿瑶终于念出默记七年的报警词："北纬28度13分，东经109度……"
深涧对岸，搜救队的强光刺破百年阴霾。女人们相视而笑，将代表共妻身份的银项圈抛向深渊。此刻的悬崖边，二十七双绣花鞋整齐排列成箭头，指向出山的方向。而寨老瘫坐在祖传的太师椅上，看着智能手机屏幕里自己成为全网通缉犯的新闻，终于明白山神从不存在——有的只是被文明照亮的，赤裸裸的人性博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