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周末
陆凤伦
2025-08-15 17:02:08
【荒诞剧名下的社会手术刀】深夜十点，58岁的社区超市收银员王美凤瘫坐在堆满速冻水饺的冰柜旁，手机屏幕映出她浮肿的眼袋。抖音直播间里飘过一条弹幕：“阿姨跳个擦边舞给你刷火箭”，她下意识裹紧褪色的针织开衫，却鬼使神差地对着摄像头扭了扭腰——这是《性饥渴的老妇教我玩她》开篇极具冲击力的镜头。
当观众以为要见证又一场猎奇闹剧时，镜头突然切回三十年前纺织厂女工宿舍，年轻的美凤正躲在被窝里偷看《查泰莱夫人的情人》，泛黄书页间夹着初恋送的银杏叶。
该剧以魔幻现实手法编织出中国式性压抑的集体记忆图谱。女主角美凤的老年性焦虑从来不是孤例：菜市场里用荤段子掩饰寂寞的卖鱼阿婆、广场舞队伍中偷偷往领口喷香水的退休教师、养老院里收集男护工照片的失智老太太……编剧用黑色幽默的笔触将这些散落在市井街角的隐秘欲望串联成链。
当美凤在孙子的游戏直播间意外走红，成为全网追捧的“银发欲女”时，这场荒诞狂欢撕开了代际认知的鸿沟——年轻人戏谑着制作“奶奶教我撩汉”表情包，中年人痛斥世风日下，而真正的老年群体却在深夜偷偷注册交友软件。
剧中充满符号化场景设计：老年活动中心麻将桌上的假牙与避孕套同框出现，保健品传销会场变身性知识讲堂，社区调解室里调解员用《黄帝内经》解读更年期潮热。这些看似滑稽的拼贴，实则在解构传统伦理框架下的性话语体系。当美凤穿着孙女淘汰的JK制服冲进老年相亲角，镜头以慢动作捕捉那些浑浊瞳孔里骤然亮起的光——这不是低俗闹剧，而是一群被时代噤声者在生命黄昏发起的温柔暴动。
【欲望褶皱里的时代切片】该剧真正颠覆性在于打破了老年题材影视作品的“去性化”传统。第9集长达20分钟的无台词独白戏堪称神来之笔：美凤在亡夫墓前一件件褪去裳，不是情欲展示，而是用布满妊娠纹的躯体完成生命仪式的展演。镜头扫过她松垮的乳房——那里喂养过三个孩子；抚过剖腹产疤痕——见证着医疗资源匮乏年代的生育之痛；最终定格在膝盖处的老年斑——记录着四十年车间劳作的晨昏。
当背景音渐次响起纺织机轰鸣、婴儿啼哭、婚宴喧闹，观众突然读懂了这个“性饥渴”标签下的生命史诗。
主创团队在细节处埋设的文化密码值得玩味。美凤总在炖银耳羹时哼唱《甜蜜蜜》，这是她当年在工人文化宫偷看禁片的记忆锚点；孙子教她注册社交软件时，手机验证码尾数赫然是1966——特殊年份的隐性叩问；就连争议剧名本身也暗藏机锋，正片里从未出现直白性描写，所有“玩”的实质是老年群体重新学习与自我对话。
当美凤最终拒绝MCN机构的包装邀约，选择在社区开办“黄昏欲望工作坊”，那些曾嘲笑她的邻居们带着老花镜认真记笔记时，弹幕飘过满屏的“破防了”。
这场披着荒诞外的社会实验，最终在豆瓣收获8.7分的逆袭评分。年轻观众在短评区写道：“原来我奶奶也可能是个摇滚青年”，而某位老年观众的长评标题是《感谢编剧让我敢去药店买润滑剂》。当影视作品不再将老年性需求妖魔化或浪漫化，当皱纹里的欲望能够坦然摊晒在阳光下，或许我们才真正触摸到了文明社会的温度。
正如剧中美凤在老年大学结课演讲所说：“我的身体不是废墟，而是载着六十年星光的宇宙飞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