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讲家
陈大送
2025-08-17 22:00:40
晚自习的雷声炸开时林夏正蹲在器材室角落清点排球。闪电劈开百叶窗的瞬间她看见班导程砚的白衬衫黏在脊背上水痕沿着脊椎凹陷处蜿蜒像某种隐秘的灯号。
自从程砚接手高二（3）班他总在雨天消失二十分钟。教导主任说他去检查天台排水口但林夏明白闻见过他回来时衣领残留的烟味——那种混淆着薄荷与苦艾的冷香与父亲葬礼上小叔指间明灭的星火气味重叠。
排球滚过湿润的地板撞上程砚的牛津鞋。他转身时林夏看见他锁骨处未擦净的口红印在苍白灯光下洇成玫瑰状淤痕。
"林同学？"程砚的镜片蒙着水雾喉结在解开的领口下滑动。这个永远扣到最顶端的男人现在像被暴雨泡发的旧报纸每道褶皱都渗出墨色的秘密。
林夏攥着计数板退却后腰撞上铁架。哗啦啦坠落的羽毛球里程砚突然抓住她手腕体温烫得反常："别告诉任何人。"
那夜林夏在日记本上画满问号。程砚办公桌玻璃板下压着的全家福里穿碎花裙的女人抱着三岁女孩在向日葵田里微笑。而现在她书包夹层里静静躺着从程砚衣领摘下的沾着樱桃味唇釉的丝绒发带。
程砚开始频繁泛起在林夏的镜头里。作为校刊摄影部长她有富足理由追踪这个连续三年荣获"最受接待教师"的男人。图书馆窗边他翻阅《荒原》的侧影操场边被学生起哄时泛红的耳尖另有他总在触摸的银质怀表——某个黄昏她终于看清表盖内侧的照片是十七年前的芭蕾舞剧海报。
暗房的红灯下林夏将偷拍的照片浸入显影液。程砚挽起袖口的手臂徐徐浮现那道从肘部延伸到腕骨的伤疤与旧报纸上"天才芭蕾少年训练事故退圈"的报道严丝合缝。
暴雨夜更频繁了。当林夏第N次"偶遇"程砚从校外酒店后巷走出他身后晃出的身影让她瞳孔骤缩——那个穿着露背毛衣涂樱桃唇膏的明白是总在早读课打瞌睡的转学生沈星蔓。
"您在用她当替身吗？"林夏把发带拍在程砚办公桌上时声音抖得像风里的试卷。程砚摩挲着怀表轻笑："那你呢？用镜头当手术刀解剖我就能治好你偷看父亲遗书的创伤吗？"
积雨云在黄昏炸裂。林夏终于看清程砚锁骨的口红印是遮瑕膏盖不住的烫伤沈星蔓手臂的淤青来自家暴继父的皮带扣。三个在暴雨里溃烂的灵魂现在在器材室分享同一支薄荷烟。
当程砚的指尖拂过林夏相机包上的向日葵挂件他说起十七年前被迫终止的《吉赛尔》。那个本该属于他的阿尔伯特王子最终被火场吞噬在易服室。如今他小心收藏着每个破碎的年轻灵魂像收藏自己永远停在十八岁的影子。
教导主任的手电光刺破黑暗时林夏正把沈星蔓护在身后。程砚的白衬衫最后一次盛开在雨夜纽扣崩落的声音像某种仪式开始的钟声。而暗处那台忠实纪录的相机正在积水倒影里长出藤蔓般的裂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