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将至】

老式挂钟敲响第十下时，阿山把猎枪重重拍在掉漆的八仙桌上。木纹裂缝里渗进暗红血渍，像条蜿蜒的蜈蚣。窗外雷声碾过山脊，震得玻璃窗嗡嗡作响，他盯着墙上那张泛黄的"十大杰出青年"奖状，突然抄起搪瓷缸砸已往。

"去他妈的荣誉！"

二十年了，那个暴雨夜始终在影象里发酵。十八岁的他攥着镰刀躲在玉米地里，看着村长儿子把阿强哥按在拖拉机引擎盖上。皮带扣碰撞的脆响混着闷哼，比雷声更难听逆耳。直到血珠溅上他哆嗦的眼皮，他才发现自己的牙齿早已咬破下唇。

现在轮到他坐在这个位置。作为新任村支书，他刚在镇礼堂接过鎏金锦旗，转身就收到匿名信——泛黄照片里，阿强哥充满淤青的后背正对着镜头，右下角用圆珠笔写着：你以为能洗洁净？

敲门声在雨幕里炸开时，阿山条件反射摸向猎枪。门缝里挤进来的却是满身湿透的程野，这个三个月前搬来的外乡木匠，现在正用沾着木屑的手指夹着半支红塔山。水珠顺着他的喉结滑进敞开的工装领口，在结实的胸肌上拖出亮痕。

"听说后山发现带血的麻绳？"程野吐出的烟圈撞碎在奖状裂口处，"巧了，我屋里也少了捆爬山绳。"

【血色绳索】

祠堂供桌上的长明灯突然爆出灯花。阿山盯着程野卷到肘部的衣袖，那道新鲜的抓痕从麦色小臂延伸到虎口，和匿名信里描述的伤口位置完全吻合。香炉里积着厚厚的香灰，让他想起今早在后山扒开落叶时，那些混着暗红凝结物的泥土。

"上周三夜里，你在哪？"阿山用枪管挑起对方的下巴，金属的凉意激得程野喉结转动。这个行动让影象突然闪回——二十年前那个施暴者，也曾用皮带扣这样抵着阿强哥的咽喉。

程野突然笑了。他握住枪管往自己心口带，湿润的棉质背心透出体温："那晚我在修村口未亡人家的床板，你要不要闻闻我身上有没有松木香？"带着厚茧的拇指掠过阿山腕内侧的旧疤，那是当年镰刀留下的印记。

暴雨终于砸下来时，他们同时听到了祠堂后院的异响。阿山踹开侧门的瞬间，闪电劈亮整片天空。李铁正拖着麻袋往枯井里扔，袋口散落的银发在电光中格外耀眼——那是失踪三天的老会计！

程野突然从背后锁住阿山的咽喉，湿热气息喷在他耳后："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看着我弄死这老头，要么…"他往阿山裤袋里塞进个硬物，触感明白是把带着体温的匕首，"让我看看当年玉米地里没挥出去的那刀。"

瓦片在狂风里噼啪作响，供桌上的关公像被吹得微微侧目。阿山摸到程野手背凸起的青筋，那里有排新鲜的齿痕，和匿名信照片里阿强哥肩头的伤痕一模一样。香灰纷纷扬扬落下来，像场迟到了二十年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