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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尚才
2025-08-20 20:00:19
老式挂钟敲响第十下时，林栋握着扳手的手突然顿住。维修店卷帘门外，满身湿透的年轻女人正抱着行李箱发抖，水珠顺着她旗袍开衩处凝脂般的小腿往下淌。这个自称父亲新婚妻子的女人，比他整整小了十七岁。
"你爸在缅甸的玉石矿塌了。"苏婉抹开黏在脸上的发丝，从鳄鱼皮包里甩出死亡证明时，翡翠镯子磕在铁皮事情台上发出脆响。林栋盯着父亲西装革履的遗照，影象还停留在三个月前——那个说要去云南考察茶叶市场的倔老头，原来早就给自己部署了这场荒唐的"临终托孤"。
阁楼木板在深夜发出暧昧的吱呀声。苏婉穿着真丝睡裙倚在旋转楼梯口，看着楼下打地铺的男人被月光勾勒出宽阔的脊背线条。她故意让蕾丝肩带滑落半寸："空调坏了，要不要上来挤挤？"回应她的是骤然响起的电钻声——林栋正发狠地修理着基础没坏的老冰箱。
菜市场大妈们的闲话比蝉鸣更难听逆耳。"老林头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小狐狸精早晚卷钱跑路"。苏婉却踩着十厘米细高跟，把菜篮子往生鲜摊一撂："两斤排骨，要肋排。"卖肉张屠户的砍刀重重剁在案板上时，她突然贴近林栋耳边："今晚做糖醋排骨，你最爱吃的。"
暴雨突袭那晚，停电的维修店里漂浮着松节油与鸢尾花香水交织的气息。苏婉举着蜡烛翻找保险丝，旗袍高开衩处晃动的光影让林栋喉结转动。当指尖相触的瞬间，整条街的电路突然恢复灼烁，照出墙上全家福里父亲意味深长的笑。
阁楼木箱摔裂时，滚出的不是苏婉的奢侈品，而是泛黄的孕检陈诉。1997年6月的日期像记重锤砸在林栋太阳穴——那正是他母亲难产去世的日子。父亲书房暗格里，缅甸医院的诊断书揭穿惊天假话：肺癌晚期的男人，用最后半年导演出这场伦理大戏。
"他要我教会你在世。"苏婉扯开旗袍立领，锁骨下方狰狞的烫伤疤痕赫然在目。十年前玉石矿难中，16岁的她被压在废墟下，是老林头徒手扒开钢筋救出这个"人牲"。养父的皮带抽在背上时，是老人汇来的匿名汇款单让她逃出魔窟。
夜市大排档的霓虹灯下，苏婉就着麻辣小龙虾灌下第五瓶啤酒："你以为那些媚眼如丝是蛊惑？"她突然拽过林栋长满老茧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我是在确认你还在世！"掌下剧烈跳动的心脏，与ICU监护仪上的频率徐徐重合——那晚林栋为救卡车轮下的孩童重伤昏厥时，苏婉在手术室外咬破了嘴唇。
翡翠镯子在典当行柜台折射出诡异绿光。寺库老板的放大镜突然顿�。�"这B货染色镯子，最多值三百。"苏婉却笑得花枝乱颤，把当票撕成碎片扬在空中。她早把老人毕生积贮转进林栋账户，手机里缅甸矿工发来的视频正在播放：病骨支离的老人对着镜头说"替我看看阿栋娶媳妇"。
暴雨再次倾盆时，维修店二楼传来压抑的呜咽。苏婉将额头抵在装着老人骨灰的青花瓷罐上，身后林栋举着钻戒盒的手哆嗦如风中秋叶。警笛声由远及近，二十年前玉石矿难涉案人员终于落网。晨光穿透云层时，他们相拥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很长，像极了已往现在未来三小我私家的重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