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陈滢在梳妆台前涂抹第三遍口红时,镜中反照出丈夫周明远倚在门框上的身影。他手里捏着那张烫金邀请函,像捏着一块烧红的炭。
「你真的要加入这个『婚姻重启计划』?」他的声音裹着浴室未散的水汽,「和陌生人交流妻子七天,用身体丈量恋爱——这种荒唐事只有心理失常才会想出来。」
口红划过唇角,在苍白的皮肤上拖出血色痕迹。陈滢透过镜子凝视这个同床七年的男人,突然想起上个月在他衬衫领口发现的粉底印。那抹不属于她的暖杏色像根毒刺,至今仍卡在喉间。
「至少他们敢直面问题。」她旋紧口红盖,金属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脆,「不像我们,连做爱都要预约。」
这场由高端婚恋机构筹谋的「情感置换实验」,正以病毒式流传席卷都市精英圈。二十对伉俪将抽签交流朋友,在完全关闭的别墅区共度七日。监控镜头全天候运转,唯独卧室属于隐私禁区——这条规则让报名表上的指纹比婚戒更滚烫。
当陈滢拖着行李箱走进17号别墅时,玄关感应灯映出个修长轮廓。男人背光而立,白衬衫挽得手肘,腕表折射出冷冽的光。他接过她行李的行动熟稔得像接过红酒杯,食指无意识摩挲婚戒凹痕。
「程野。」他声音带着砂纸打磨过的质感,「我的职业需要保密,不外……」温热呼吸突然贴近耳畔,「你马上会知道。」
主卧弥漫着雪松混着广藿香的暗调气息。陈滢指尖触到床头柜上的玄色眼罩时,听见皮带扣滑开的轻响。程野的掌心覆上她手背,带着常年握枪的薄茧——这个发现让她的脊椎窜过电流。
「别怕。」他的唇掠过她哆嗦的眼睑,「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拆解婚姻这道谜题。」
第七天清晨,陈滢在程野的浴室发现一支口红。玫瑰豆沙色,与她习用的正红截然差异。镜面突然映出男人肌肉明白的后背,他正将注射器扎进左臂静脉。
「胰岛素。」程野察觉到她的凝视,「我是Ⅰ型糖尿病患者,所以……」他突然贴近,带着针孔的手臂撑在她两侧,「那晚你尝到的甜味不是错觉。」
这个秘密像按下倒带键,影象碎片咆哮着重组。第二夜他阻止她开灯时微颤的指尖,第四天午餐后消失的二十分钟,另有现在金属台面上散落的血糖试纸——所有异常都串联成惊心动魄的真相。
「因为所有女人听到『糖尿病』都市退缩。」他扯出挖苦的笑,「就像男人听说『卵巢囊肿』就阳痿。」
陈滢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三年前诊断书落地的那声轻响,至今仍在午夜梦回时炸裂。周明远其时说了什么?「现代医学很发达」?可厥后他加班的频率比病历上的数字增长得更快。
程野突然捏住她下巴:「你也在畏惧?怕这具需要定时输液的肉体?照旧怕……」他的拇指重重掠过她唇瓣,「你居然对残缺品动心?」
监控室现在正发作猛烈争吵。周明远盯着屏幕里交叠的身影,劈面坐着他的置换工具——某上市公司CFO林薇。她将财政报表摔在桌上:「你改动实验数据!所谓随机匹配基础是精准投放!」
「没错。」周明远松了松领带,「程野的医疗档案是我亲手塞进17号文件夹。多完美的对照组:一个隐瞒病情的丈夫,一个无法生育的妻子,看看人性经得起几轮拷打?」
暴雨再次倾盆而下时,陈滢攥着程野的胰岛素泵冲出别墅。雨幕中,她看见周明远的车灯刺破黑暗,副驾上晃动着暖杏色口红的光泽。
「游戏结束了?」程野从身后环住她,湿透的白衬衫透出狰狞疤痕,「可惜他们忘了,囚徒最擅长在监控盲区接吻。」
当警笛声由远及近,陈滢终于读懂邀请函反面那行烫金小字:本实验最终解释权归人性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