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铁锤砸在烧红的铁块上迸出漫天星火时,王铁柱总觉得自己血管里淌的不是血,是滚烫的铁水。这个三十岁的光棍铁匠有着全村最壮实的腱子肉,古铜色皮肤在炉火映照下泛着金属光泽,汗珠顺着八块腹肌的沟壑滑进粗布裤腰,惹得来打农具的婆娘们总要往铁匠铺多跑两趟。
直到那个暴雨夜,村口歪脖子槐树被雷劈断,乡里派来的护林员住进了废弃的村小教室。城里来的林默白得像是没晒过太阳,可扛着测绘仪翻山越岭时,挽起袖管的小臂肌肉线条流畅得让铁柱想起自己打的镰刀刃。最要命的是那双眼睛,盯着人看时像要把魂儿都吸进去的深潭。
"王师傅,能教我怎么使铁锤吗?"林默说话时喉结在修长的脖颈上滑动,铁柱突然觉得铁匠铺的炉子烧得太旺。两具身体在打铁教学时无意相贴,铁柱闻见对方身上松针混着汗水的味道,比他打了一辈子的铁器还要锋利,直直刺进心窝里。
暴雨冲垮了进山的路,两个男人被困在铁匠铺七天七夜。铁柱发现这个城里人不仅会画等高线图,还能用烧红的铁条在青石板上写诗。当林默用测绘笔在他后背描摹肌肉纹理时,铁柱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皮肤也会起鸡皮疙瘩。炉火把他们的影子投在土墙上,交叠成张牙舞爪的巨兽。
村里开始流传闲话是在发现林默的测绘本之后。那些泛黄的纸页上画满了铁匠打铁的姿势,炭笔勾勒的肌肉线条比春宫图还活色生香。铁柱抄起烧红的铁钳要去找碎嘴的婆娘算账,却被林默用测绘仪三脚架拦在门槛。
"知道淬火为什么要在夜里进行吗?"林默把铁钳浸入山泉水,滋啦作响的白雾中,他的声音像月光下的溪流,"黑暗里才能看清金属真正的纹路。"铁柱望着对方被水汽打湿的衬衫,突然明白那些城里人说的"文化人耍流氓"是什么意思。
护林站落成典礼那晚,铁柱把打好的铜牌匾摔在林默脚边。月光下两个身影在堆满铁器的院子里扭打,粗重的喘息混着铁器碰撞的脆响。当林默的牙齿磕破他嘴角时,铁柱尝到了比铁锈更腥甜的味道。他们滚进刚收割的麦秸堆,草屑粘在汗湿的皮肤上,像给野兽披了件金甲。
黎明前林默收拾行李时,铁柱正把最后一块钢坯扔进炉膛。通红的铁块在晨雾中渐渐冷却成青灰色,铁匠铺墙上的挂钟永远停在凌晨三点五十七分。三个月后村里通了公路,铁柱的铺子开始接城里人的定制刀具订单,有个常客总在包裹里夹带写满数学公式的明信片。
当第一辆旅游大巴开进山村时,导游指着铁匠铺门口那块"默记铁艺"的招牌说这是个百年老字号。只有铁柱知道,牌匾背面用钢印刻着两行小字:当月光淬炼了钢铁,铁匠就成了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