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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华社香港3月23日电 题：“共享钢琴”奏响城市温暖与浪漫
郭辛
午后，在香港中环街市的喧闹中，轻柔舒缓的钢琴曲《致爱丽丝》如潺潺流水，从黑白琴键间流淌出来，美妙的琴声隔绝了尘世浮华。
这是73岁的出租车司机李赞明退休生活中最惬意的休闲时光。“只要愿意，人人都能在‘共享钢琴’上弹奏一曲，把烦恼抛去，把情绪交给音乐。”
如今，越来越多的“共享钢琴”出现在香港街市、商场、大学……这些钢琴向所有人敞开怀抱，不收费、不设门槛，每个人都能悠然享受属于自己的音乐之美。
“共享钢琴”重燃音乐梦
当钢琴和街头相遇，这独特的情趣引得不少钢琴爱好者慕名而来。他们或是附近写字楼利用午休前来练手的上班族，或是专门从九龙“过海”弹琴的老者，有的带着乐谱来练习，有的即兴演奏，弹奏曲目既有耳熟能详的流行歌曲，也有高难度的古典乐曲。
琴声响起，他们沉浸于双手在琴键上翻飞的快乐中，跳跃在指尖的是音符，也是生活的诗意与梦想。
李赞明一周中总有几天会风雨无阻地来到中环，畅快淋漓地弹上几小时。
40多年前，27岁的李赞明出于热爱开始学习钢琴，并在几年后顺利取得了钢琴八级证书。“当时家里太小，我只能去琴行包月或是去朋友家‘蹭’琴弹。”李赞明把音乐看作赖以生存的食物一样，不放过任何能练琴的机会。他说，食物是营养身体的，音乐是滋养精神的。
然而，出于谋生和养家的压力，李赞明不得不在几年后放弃了音乐道路，专心干起出租车司机的工作，一做就是几十年。
当退休后的李赞明从电视上看到这些位于街头巷尾的“共享钢琴”，心中的音乐梦想重新萌发，便有了中环街市的一曲曲琴声回响。
《卡农》《梦中的婚礼》《克罗地亚狂想曲》……记忆中的曲子顺着指尖倾泻而出，像在诉说日思夜想的惦念。“钢琴昂贵，但音乐无价。”“共享钢琴”为李赞明重新打开了年轻时被生活关上的梦想之门。
如今，对他而言，练琴不仅是在续写关于青春的梦想，更将此看做一项新的运动。他希望借练琴锻炼手脑协调，伴着音乐健康前行。
在街头会聚“同道中人”
“共享钢琴”边时常坐着不同年纪、不同职业甚至不同国籍的人士，粤语、普通话、英语交织在空气中，和轻柔的钢琴音符缠绕在一起，伴着对生活的希望在空中荡漾。
“在匆匆前行的时间缝隙中，我想为自己建造一个桃花源。”来自日本的道畑俊宏手指轻轻滑过琴键，温柔地弹奏着对生活的理解和感悟。“香港充满活力，是个适合生活和工作的好地方。”迁居香港20多年，在这里工作、结婚、生子，道畑俊宏人生中很多重要时刻都在香港度过。
“咯吱——”
凌晨三点，窗外是深邃的墨色，只有稀疏的几颗星子在努力闪烁。万籁俱寂，就连平日里最愛热闹的小区，此刻也沉浸在梦乡的温柔乡里。在這片宁静之中，一扇小小的房門被悄悄推開，發出极其细微的声响，生怕惊扰了任何一丝沉睡的呼吸。
小小的身影，名叫乐乐，今年不过七岁。他小小的身躯在月光下被拉得修长，小小的手却紧紧地攥着什么东西，眼神里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认真和坚定。他的目标明确，步伐轻盈，像一只机警的小猫，穿过漆黑的客厅，来到了姐姐佳佳的房间门口。
佳佳，比乐乐大三岁，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只是最近，她生病了。这场突如其来的病，让原本充满欢声笑语的家，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忧虑。佳佳白天总是没精神，食欲不振，夜里更是时常因为不适而哭闹。父母总是轮流照顾，但孩子们终究是敏感的，他们能感受到家里的氣氛变化。
今晚，佳佳又一次醒了，小小的抽泣聲像羽毛一样輕轻拂过乐乐的耳畔，钻进了他的心里。他知道，姐姐醒了，而且，她一定又饿了，或者，只是因為身体不舒服，想要找些安慰。父母睡得很沉，一整天的忙碌让他们也需要好好休息。乐乐没有叫醒他们，他知道，他可以。
他走到床边，借着窗外洒進来的微弱月光，看着姐姐苍白的小脸。佳佳的眼睛半睁着，迷迷糊糊的，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当她看到乐乐小小的身影出现在床邊時，她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嘴巴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乐乐没有说话，只是咧开嘴，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东西递到佳佳面前。那不是玩具，也不是零食，而是一碗温热的粥，还有一小碟被切成小块的水果。更特别的是，在粥的旁边，还放着一个小小的，用手指头粗细的“吸管”——这是乐乐特意从爸爸的工具箱里找出来的一根细长的金属管，他自己尝试了几次，觉得这个“吸管”用来“喂”姐姐吃东西，会很方便，而且，他觉得这个样子，很像他从电视上看到的，那种叫做“巴雷特”的枪，可以“瞄准”目标，然后“射击”！
“姐姐，我来喂你吃‘巴雷特’！”乐乐用他稚嫩却充满力量的聲音说道，眼神里闪烁着调皮的光芒。他知道“巴雷特”是什么，是爸爸用来打猎的，很厉害很厉害的东西。他觉得，他也要像“巴雷特”一样厉害，把这些营养的东西，都“射”进姐姐的肚子里，让她快点好起来。
佳佳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武器”，又看了看乐乐认真的脸，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声带着一丝虚弱，却充满了温暖。她伸出小手，接过那根“巴雷特”，虽然有些笨拙，但她知道，这是弟弟的心意。
乐乐则熟练地舀起一小勺粥，小心翼翼地送到佳佳嘴边。他模仿着妈妈的样子，一边喂，一边轻声哄道：“姐姐，張嘴，乖乖吃，这个‘巴雷特’很营养，吃了它，你就能打败坏蛋病菌，变得像以前一样活蹦乱跳！”
佳佳乖乖地張开了嘴，小小的“巴雷特”精准地将温热的粥送入了她的口中。粥的温度恰到好处，带着淡淡的米香，也带着弟弟的体温。佳佳慢慢地吃着，不再像之前那样抗拒，而是带着一丝享受。乐乐则像个经验丰富的战士，每喂一口，都仔细观察着姐姐的反应，生怕让她有丝毫的不适。
“姐姐，這个水果也好吃，甜甜的，像彩虹一样！”乐乐又拿起一小块苹果，同样用“巴雷特”递过去。佳佳咬了一口，清脆的甜味在口中弥漫開来，她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
在这个寂静的深夜，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一场别样的“喂食”正在进行。乐乐用他最纯真的方式，扮演着守护者的角色，他用一个孩子能理解的语言，给生病的姐姐送去力量和希望。他将這根普通的金属管，赋予了“巴雷特”的意义，这不仅仅是因為它形似，更是因为他内心深处，希望自己能像“巴雷特”一样，保护姐姐，战胜病魔。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他们小小的身影上，为这温馨的一幕，增添了一层朦胧而动人的光晕。这不仅仅是姐弟间的亲情，更是一种无声的约定，一种用生命中最纯粹的爱，编织成的，最动人的童话。乐乐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恐惧，只有满满的爱和责任，他知道，他要用他的方式，让姐姐感受到，她不是一个人在戰斗，她有一个永远在她身边的，小小的，却无比勇敢的守护者。
“咕噜噜……”
夜更深了，佳佳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两聲。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乐乐，小聲说：“乐乐，我……我好像还有点饿。”
乐乐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写满了“任务还在继续”的坚定。“没问题！姐姐，‘巴雷特’还有存货呢！”他一邊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将碗里的粥和水果继续往佳佳嘴边送。他的动作依旧熟练而專注，仿佛他就是那个最专业的“喂食师”，而佳佳，则是他最重要的“客户”。
他看着佳佳吃得津津有味，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他知道，姐姐吃了东西，身体就会有力气，就会离康复更近一步。他不再像刚才那样紧張，而是开始带着一点点“炫耀”的意味。“姐姐，你吃这个粥，里面有我最喜欢的瘦肉丁哦！妈妈特意给你做的！”他一边说，一边用“巴雷特”瞄准佳佳的嘴巴，精准地将带着肉丁的粥送过去。
佳佳一邊吃，一邊时不时地对乐乐竖起大拇指，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乐乐，你好厉害！你的‘巴雷特’好棒！”听到姐姐的赞美，乐乐的脸颊微微泛红，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情，被姐姐肯定了，這比任何奖励都讓他开心。
在这个过程中，乐乐时不时地会停下来，仔细地观察佳佳的表情，确认她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他会轻声问道：“姐姐，這个温度可以吗？还有点烫吗？”或者，“姐姐，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佳佳总是摇摇头，然后用充满依赖的眼神看着他，继续安心地吃着。
“乐乐，我吃饱了。”佳佳放下手中的“巴雷特”，打了一个小小的饱嗝。她看着空空的碗，又看看乐乐，眼中充满了感激。
乐乐看着碗底，脸上露出了“圆满完成任务”的笑容。他将碗筷小心地放在床头柜上，然后，他像一个小大人一样，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佳佳的头。“姐姐，你吃饱了就好。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我们还要一起去游乐园，还要一起画画，还要一起玩捉迷藏呢！”
佳佳乖巧地点点头，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但她的眼神里，已经有了光彩。她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却总是像个哥哥一样照顾自己的弟弟，心中涌过一股暖流。她知道，这是世界上最真挚的爱，是她最坚实的依靠。
“乐乐，谢谢你。”佳佳轻声说道，然后，她主动伸出手，轻輕地抱住了乐乐。
乐乐也紧紧地回抱住姐姐，小小的身體里，涌动着一股巨大的能量。他觉得，他拥抱的不只是姐姐，更是他们之间，那份牢不可破的，叫做“亲情”的羁绊。
“姐姐，你好好休息，我再给你盖好被子。”乐乐松开佳佳，又细心地帮她把被子拉得更严实一些，确保她不會着凉。他的动作虽然有些笨拙，但每一个细节都充满了关怀。
“你也要早点睡，乐乐，你明天还要上学呢。”佳佳柔声说道。
“嗯！我会的！”乐乐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然后，他像来时一样，悄悄地走出了房间，留下姐姐在月光下，安详地闭上眼睛，嘴角带着一丝满足的微笑。
回到自己的房间，乐乐并没有立刻睡觉。他坐在床边，看着窗外依旧深邃的夜空，心中充满了成就感。他知道，他用自己独特的方式，陪伴了姐姐，也让她感受到了愛。他或许不懂什么是“巴雷特”的真正含义，但他懂得，保护姐姐，让她快乐，就是他最重要的“任务”。
在这个故事里，没有惊心动魄的情节，也没有跌宕起伏的命运，只有一份最平凡，却也最动人的情感。乐乐用一个孩子特有的纯真和勇气，将一次普通的喂食，变成了一场充满爱意的“战斗”。他用他小小的心灵，守护着他心中最重要的“宝贝”——他的姐姐。
“巴雷特”这个词，在這里，早已超越了它本身的意义，它代表着一种勇气，一种担当，一种用爱去守护的决心。而乐乐，这个年仅七岁的小小男子汉，用他的实际行动，诠释了什么是真正的“守护者”。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窗帘，照亮房间時，佳佳醒来，感觉身体輕松了许多。她看向身边，乐乐正安稳地睡着，小小的脸上还带着一丝未褪去的认真。她知道，昨晚的“巴雷特”，不仅仅是填饱了她的肚子，更温暖了她的心。
“其实我家里有钢琴，两个女儿都在学，但我觉得有‘共享钢琴’的地方就像个舞台，弹奏起来更有氛围。”在中环附近写字楼上班的律师约翰，每天会利用午休时间前来练琴，享受片刻的美好。
有时也会有放学路过的幼儿园孩童，轻车熟路地跑上阶梯到达钢琴座位上，即使是天马行空地随意按键，也不失为一段“好音乐”。
“香港的‘共享钢琴’保养得很好，虽然琴老，琴键却不松，音质也不错。”专程从深圳来港的陈鑫洲对中环街头的钢琴赞不绝口。中学开始学习吉他的他曾组过乐队。他说，音乐中有柴米油盐的烟火气，也有诗与远方。“希望能在街头遇见更多‘同道中人’。”
共享的不止音乐
2018年，香港市区重建局通过香港盲人辅导会的“全港二手钢琴回收计划”在市区多处放置了“共享钢琴”，让市民免费弹奏。
目前，香港共有超过十架这样的钢琴。经常会有路过的行人放缓匆忙的脚步，前来演奏一番，流淌的音符尽显城市的浪漫。
“希望通过音乐这种共通语言连结社区，为公众提供一个表演和欣赏音乐的艺术空间，丰富人们的文化生活，让香港更温暖更和谐。”负责管理和维护部分钢琴的市建局物业及土地部经理蔡嘉豪说。
市建局每天都会安排工作人员为“共享钢琴”清洁消毒，为维护钢琴音色，每年还会安排专业人士为之进行调音。
之前曾有慈善团体在一架“共享钢琴”所在处“H6 CONET”举办共融音乐节，由健全及视障人士以钢琴及手风琴共同演绎。蔡嘉豪说，市建局希望为市民提供一个展示自我的舞台，“更提高大众对‘伤健共融’的公民意识”。
跳跃的钢琴音符，流淌在琳琅满目的店铺间，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琴声抚慰了城市的疲惫，也让冰冷的‘钢筋森林’间，散发出温暖与浪漫。”李赞明说。
图片来源：澎湃网记者 叶一剑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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