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开始】
最近回老家扫墓时，我蹲在二叔家的门槛上嗑瓜子，忽然发现个怪现象。每天傍晚六点整，住在村西头的桂香婶子就像被闹钟催着似的，抱着竹板凳准时出现在老槐树下。她把板凳往泥地上一搁，也不跟人搭话，就这么望着村口那条坑坑洼洼的土路。
这事儿让我想起去年在县城读书的表妹说的话："现在的留守妇女都快成望夫石了"。她当时边说边刷着抖音里的情感短剧，屏幕里的女主角正对着月亮抹眼泪。可桂香婶子既不哭也不闹，她就安安静静地坐着，像个被按了暂停键的木偶人。
说来也怪，这天我特意早早在土墙根猫着。暮色刚沉下来，果然看见她踩着布鞋往老地方走。三年前丈夫跟着包工头去了新疆，女儿嫁到邻省后，她就跟这棵老槐树结下了缘分。我在她斜后方数着时间，整整四十五分钟里，除了给路过的拖拉机让道，她连头都没转一下。
不过话说回来，村里的老会计王大伯倒是跟我透露过点内情。他说前几年镇上搞过"留守家庭关爱工程"，可那些心理辅导老师还没把话说利索，就被大爷大妈们拽着问"政府啥时候发米面油"。要我说啊，这个现象或许暗示着某种深层的情感需求，就像沙漠里的胡杨树拼命往地下扎根找水源。
那天后半夜我睡不着，溜达到小卖部买烟，撞见隔壁李嫂子在货架后面抹眼泪。她攥着个掉了漆的老人机，屏幕上是儿子在工地吃泡面的照片。我突然意识到，这些留守的中年女性虽然嘴上不说，可那些藏在皱纹里的寂寞，早就在黄昏的老槐树下堆成了小山。
记得镇上中学的心理老师提过一嘴，说是长期分离会导致"情感透支"。不过具体到每个家庭的特殊情况，像是婆媳矛盾或者经济压力，恐怕还得实地调研才能理清。这就像老中医把脉，光看舌苔可不够，得把服撩起来听听心音。
第二天我特意起了个大早，跟着赶集的拖拉机往镇卫生院跑。值班的张医生说这两年查出来抑郁症的留守妇女能凑三个生产队，不过大部分人都觉得"心里难受不算病"。这话让我想起桂香婶子枕头底下那瓶安眠药，瓶身上用圆珠笔写着"每日两片"，可谁知道她是不是真按医嘱吃的。
现在每次路过老槐树，我总会多看两眼那个孤零零的板凳。有时候想劝她去县城儿子家住几天，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就像村口那口古井，表面上水波不兴，底下说不定沉着多少说不出口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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